这些批判呈现出这样的特点:批评课文的多,批评体例的少;批评编者的多,批评使用者的少。个中原因,值得揣摩。细分批判理由,主要有以下三类:
第一类批评基于学生需求和使用体验。结论无非是课文离学生较远,学生不感兴趣,甚至认为学了没用。提出此类观点者,一般都有比较前沿的教育理念,至少知道教育要“以学生为中心”。语文教材确实有责任激发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。从1898年南洋公学自编的《蒙学读本》算起,到1949年,我国大陆地区共出版语文书2000多种,近两万册。很多教材在序言中都提出要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,但语文课文不过是学习的素材,语文教材不过是教与学的工具,这些如同食材和厨具,如果没有厨艺过硬的厨师来操持,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学生的“胃口”。
说课文“离学生远”,那还要看这是教材内容造成的,还是教学方式造成的,抑或这两个因素兼有。为迎合学生的兴趣,大量选用青春小说、玄幻小说进入教材,未必就是稳妥的做法。学习语文,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学生现在的需求,满足他们的日常生活需要,更是为了给他们一把了解我们文化的钥匙。文化是丰富多彩的,语文教材的内容自然也应该多姿多彩,而不能局限于学生身边的事,眼前的事。至于学了有用没用,也不能看眼前,不能看表面。很多时候,学习语文的效果——无论是遣词用句,还是行文表达,抑或者审美情趣,都是潜移默化的,需要时间的沉淀。
第二类批评基于教师教学的体验。批评语文教材者,语文教师占了很大部分。有些老师说这个不好教,有些老师说这个不用教,更有老师说教了也没用。其实,到现在为止,学界对于“语文”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界定。语文老师搞不明白语文究竟是教什么的,始终疑惑。有人说,语文无非教学生听、说、读、写,但是现在的语文课程标准似乎远远超脱于此。语文书包罗万象,文言白话、古诗现代诗、散文小说、中外经典……一个语文教师,可能对唐诗宋词感兴趣,但未必对教外国诗歌充满信心,赶鸭子上架的结果无非就是不好教、不能教甚至干脆放弃教。因此,在批判教材的同时,语文教师最好能结合教学实践,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改进意见,并想办法提高自身教学水平和驾驭教材的能力。
语文考试就更有趣了。学了那么多,很多东西没法直接考。虽然高考作文文体不限,但在实际考试中考生如果真写了现代诗歌,估计能上新闻头条。考什么就教什么,语文高考卷喜欢选日常生活中新鲜的素材,如果语文教材不选,当然要受批评。不过,很多语文教师没有意识到的是,考试中分值最高的语文题是作文,但到目前为止,没有正式的统一的作文教科书。
第三类批评基于语文学科的定位。文学家说语文教材缺少文学味,科学家说一些课文有科学常识上的缺陷,更有一批文化学者说语文教材没有文化涵养,等等。
在很多人看来,语文承担的文化使命尤其重大。有这样一层原因:晚清时期,分科化的学校教育传入中国,中国私塾中的传统蒙学被分化。数学、物理、生物等学科,被严格独立出来,剩下的东西则一并归入“语文”。语文是母语,关乎民族传统,自然而然要担负起传承文化的任务。
然而,语文该承担什么样的任务却需要细分。从语文教学实践来看,语文教育应该有很明确的任务体系:小学偏重在语文能力培养——识字说话很重要;初中开始培养阅读能力——初步加大阅读量;高中重视表达与运用——阅读与写作;大学则偏重于综合素养的提升——文史哲不分家的文化培养。但现在的语文教学更多是拔苗助长式的,要求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写几百字的作文,是否合适没人考虑。而在需要强化语文综合素养的大学阶段,语文课堂却很冷清,如何改进也未引起足够重视。
当然,大家都盯着语文书,这未必不是好事。至少能够让我们意识到,我国的语文教材还要大力修订、语文教学需要改进。曾经年均40多种语文教材的出版盛况告诉我们,适当放开语文教材的编选、出版、选用,或许才是语文教材改革的出路。
结 语
语文教材不过是教学的素材和工具,“唯教材论”显然站不住脚。在当今这个百家争鸣的时代,批评语文教材虽无不可,但动不动夸大其词、危言耸听,未尝不是对语文教育的另一种伤害。
(中国教育报刊社蒲公英评论出品,独立评论员王星撰稿)